让酒（二）［谢行止×柯晴桢/帝后CP］
夜深沉，虫鸣静，时闻滴竹声。
寂静的府邸中，只有柯大人的书房还漏着灯光，不时传来时高时低的交谈声，推杯换盏间碰撞声清脆，是酒杯的碰撞，更是老少间思想的碰撞。
“公子想好了，真的愿意做老夫的门下客？看你的谈吐气度文雅不凡博古通今，亦是胸有丘壑腹有乾坤，当真愿意跟随老夫一个小小史官记载史事，编撰史书？”柯大人抚了抚胡须，对于眼前清俊疏朗，霁月清风的年轻人，他丝毫不吝眼中的赞美。
“小辈愿意！”谢行止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大人，小辈以为，官无大小正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历来史官位轻，但从长远看史官之职功在将来！小辈愿为将来尽绵薄之力！”说完将斟满的酒一饮而尽，线条流畅的下颌暴露在月光下，他动作漂亮又干脆利落，教人赏心悦目。
“好！说得好！你能超脱至此我很是满意，但终究是入世之人多，出世之人少，希望今后面对不公之论你仍能记住今日的豪言壮语！我柯守真从不好高骛远，古有司马迁、班固之辈，若我柯家后人能习得前人一二，已是光耀门楣，告慰先祖在天之灵！”柯大人笑得畅快，他在混浊官场中独守清明已久，皇帝鄙薄其清高，同行不屑其孤傲，已经很久没有柯家以外的人能理解他了。
烛火摇曳，谢行止端详着眼前这位长者，他前世的岳父大人，柯大人的容颜未改，可是在谢行止眼中却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从前他虽然娶了柯家女儿，但史官很少参与朝政，而柯家又不搞谄媚巴结那一套，所以除了柯家人进宫见晴桢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同岳父和两位大舅哥有接触，更不必说同今夜一样和岳父从黄昏时分畅谈到夜半三更。
所有对柯家人的印象只有朝中同僚对其寥寥无几的评价以及晴桢闲聊时的谈及，所以在他眼里自己的岳父一直是个学识渊博但不太合群的古怪小老头。
现在他才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位柯守真大人，了解了上朝时他挺直的脊梁和淡然的神情，了解了他对史官职责和风骨的坚守，也了解了他穷尽一生守住一个朝代记忆的寂寞。
柯守真，恪守真。
这样的父亲才能教出晴桢这样优秀的女儿，他深深看了柯大人一眼，郑重地敬了他一杯酒，喝下了他两辈子的敬仰和感谢。
敬他一生不变的风骨，谢他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晴桢。
“哎哎！阿桢，跟我过来！”这天一大早二哥就神神秘秘地拉着晴桢往西边的竹间亭摸过去。
“干什么呀？”晴桢揉着惺忪的眼，昨晚没睡好，眼睛下方还有些浅浅的青黑。
“嘘——蹲下藏好，不要出声。”风禾大手一盖，直接把晴桢往下压。
晴桢对他略显粗暴的动作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乖乖蹲好，并很自觉地扒拉开眼前的植物。
很快她就知道哥哥抓她来的目的，昨天刚进来的门下客正坐在亭间读书写字，茶气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的脸。浅蓝色的衣衫，云边的衣袂飘飘，墨发高扎，眉眼低垂，那门下客清隽温雅，恍若谪仙人。
她正看呆呢，风禾轻轻凑近，调笑着说：“昨日匆匆一瞥就叫你魂不守舍，哥哥为人敦厚友善，最喜助人为乐，故而今日一早带你来看个够。怎么样，哥哥够义气吧？”
晴桢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否认：“我哪有？只是府里进了个不认识的人，我好奇罢了。”嘴上虽硬，粉扑扑的脸颊却不争气的红了。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被那人的美色吸引住了。
虽然她的哥哥们已经带她认识了不少青年才俊，可是有如此绝艳美貌的男子，整个金陵她还真没见过。
他柯风禾看见美人都走不动道，还敢嘲笑她？
“呵！随便你怎么嘴硬，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同他聊聊？”
“聊什么？”
“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美酒佳人，你从哪来？要到哪去？姓氏名谁？家中几口人几亩田？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冲晴桢挑挑眉，“帮你问问，公子婚否？”他故意尖着嗓子娇柔造作地说话，气得晴桢想直接把他的头摁进土里。
说罢，柯风禾一开扇子便立刻起身，一手后背，一手在胸前轻摇折扇，满意的笑着，用只有晴桢听得到的声音自信到：“就是这样！帅极了！”
晴桢捂着脸，想装作不认识他。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但看这通身的气度，必是不凡。在下柯风禾，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呀？”
晴桢一听他这五湖四海皆为友的自来熟语气，就想找个小路偷偷溜了，自己可不想陪着他丢人。想着，便往旁边摸去。
“原来是柯二少爷，久仰久仰。在下谢行止，景行行止的行止，是柯大人的门下客，现在跟随柯大人做事。”谢行止闻言便立刻起身，朝柯风禾的方向做了揖。
听到这个名字晴桢手上动作一顿，忍不住朝那人的方向望去，不想那人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立刻别过眼睛，想要赶快逃走。
谁知那人偏偏叫住了她：“柯小姐可是在找什么东西？阁下可以帮你一起寻找。”
他声音听着无辜，脸上也是一脸无害。
晴桢叹了口气，到底是给了她台阶，不下白不下，便拍拍手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和头发，礼貌地冲他笑笑：“已经找到了，不必劳烦谢公子了。”
“说什么麻烦，以后在府上我还有很多事情会叨扰到少爷小姐，希望少爷小姐不嫌弃在下才好。”他说的诚恳，眼神干净明亮，像一潭清水，看得晴桢愣了愣神。
他在晴桢和风禾面前藏起了自己的老谋深算和阴险冷漠，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这对他来说其实很简单，帝王千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一面，他既能气势逼人也能温文尔雅，既能阴谋算计，也能干净纯粹，能对爱人装出不爱，对不爱装出深爱。久而久之他已经分不清那张脸才是真正的自己，说来可笑，他能看清对他俯首称臣的所有人，唯独看不清他谢炽。
所以前世每当他装得累了就会找借口去皇后宫里坐坐，或是拥她入眠，他想透过晴桢那双清秀干净的眼睛，和她通透的心把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会。”晴桢轻轻说着，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收拾好了刚刚的狼狈，目光平静的看着谢行止，谢行止也在看着她。
两个人平静的眼中都有看不清的情绪翻涌着。
“咳咳——”柯风禾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谢公子何不与我们一同到后院饮茶畅谈呢？”
直到晴桢扭过头，谢行止收回眼神，看向柯风禾，勾起嘴角：“恭敬不如从命。”
“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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